穿过绿意融融的田野，走过大大小小的村落，白亮的阳光下，车子走在曲曲折折的小路，弹奏着一曲乡土的琴音。

走下车来，踩着没脚的沙尘，我看见了他——薛玉富，豫新柳研发人。

憨厚的面容，朴实的语言，黝黑的皮肤，多么像朴质的老柳。或者，他就是柳的精魂。

柳的记忆

作为黄河滩长大的，薛玉富自小就喜欢柳。柳是他亲切的伙伴。黄河滩里的孩子，哪能不熟悉柳？

小时候，黄河滩地头，处处是老柳。黑墩墩的树身，水桶一般粗细。约一人高处，被齐齐锯去。上面又发出胳膊粗细的柳条，绿绿的，拱出万千绺柔条。绿叶披拂，蒙茸可爱。我们小伙伴常常爬到柳树上，骑在枝杈上，看着蓝蓝的天空，金阳四射，看灿灿的大地，麦浪涌动，闭上眼，任阳光在眼睑上幻出万般光彩，像飘在白云上一样做些美美的遐想。叽叽、咕咕——鸟儿憩落在上面的枝条了，脚掌擦得叶片索索作响。我们摒了呼吸，一动也不敢动，看着那绿叶掩映中灰褐的身影，享受与这灵动而又娇怯的小生灵亲近的片刻。

滩里的老柳是那样坚韧，它是朴质的，顽强的，柔韧的。滩里发大水，水退后很多树木枯死淹死，而这老柳，依然绿意葱茏，默然挺立。它像百毒不侵的高人，风沙盐碱旱涝，都奈何它不得。

更令人惊奇的是它特异的繁殖能力。插枝即活，在我们看来，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。

柳树很美，绿枝披扶，树身修挺。春来萌芽时，摘一截柳枝，搓动一下，抽去里面的白枝，柳皮儿捍扁了，放在嘴里，吱吱呀呀响。这就是我们最喜欢的柳笛。柳笛唱着，春天最嫩最美的声响。那也是童年最美的声响。

但滩里的柳树多是向上的，绵柳，或者红柳，很少有垂柳。后来长大了，我才知道了垂柳，绿柳婆娑，枝条下拂，宜水畔或是路边，是一种很美的树。水里的垂柳倒映，柔美得像少女。道路边的垂柳，披撒着月光，也美得醉人。

柳树，自古是乡愁的树种。“碧玉妆成一树高，万条垂下绿丝绦”，多么贴切；“渭城朝雨浥轻尘，客舍青青柳色新”，多么缠绵。它勾起了游子和诗人旧梦。他们的梦中，除了月光，总有一棵招摇的垂柳。

柳的世界

薛玉富自中学毕业后，就走进了原阳果木研究所，他就接近了柳。这些年，他沉迷在柳的世界，所见是柳，所思是柳，所梦还是柳。柳牵扯着他的身心。

他潜心培育钻研，经常自己开着小四轮、有时候带着儿女们，带些馒头和水，跑遍周边所有种柳树的地方，找柳条、做试验。剪柳条、砍树枝、扦插培育、驯化。在种植培育过程中，除草、浇水、整地，几次晕倒、脚腿带伤，从不间断。

他还去过山西、进过内蒙，到过安徽，走过高山，见过河流、水坑、沙地、盐碱地，只为了发现柳树新品种。经过十多年的精心选育、驯化，2008年，终于培育出适宜滩区、山区、盐碱地区和水稻种植区防护林工程的柳树新品种。“豫新柳” 给这些盐碱地带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。 豫新柳长势快、有主干，幼苗7个月生长高度可达4.2米，单株单行留苗一年零7个月，米径可达到11公分。

如今，在他的苗木基地，不光有豫新柳，还有美国龙须柳、美洲黑杨、桃树等优质树种。每一棵树都贴了标签，有了名字和身份。朝朝暮暮，他在这里与柳对语，与柳呢喃。

阳光下，他站在那里，抚触着老柳，看着他的样子，就是一株老柳。谈及不易，他几度欲泣；说到得意，又是神采飞扬。

柳的延伸

本到了功成名就的年纪，衣食无虞，可他自己与自己较劲，2020年，退休后的他回到家乡，租了70亩地，将苗圃搬到了老家平原新区原武镇小村，通过开发柳树新品种，推动乡村振兴，带动乡亲致富，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。

新品种豫新柳审定后，薛玉富为了让更多人认识到豫新柳的长势快，比种粮食增加收入，他把自己2009年种的20亩豫新柳，每行隔一颗挖出一棵，共挖出5万多棵，每棵可截11公分长的种条13根，无偿给农民试种，提供树苗和种植技术指导。经常亲自下地手把手传授种植技术，在此期间薛玉富因劳累过度两次晕倒在地里，在采条的过程中手脚被刮破更是家常便饭。如今年迈60岁的薛玉富致富不忘乡亲，几十年来坚持带领自己的子女每年过节都会到当地敬老院看望老人，以及村中的五保户、困难户。

谈及未来，他眸子闪闪，又激动起来了，手臂挥动着，随着他的话语，一个图景在我们面前闪：在村里建设柳苗基地，让乡民都种植柳苗，他做技术指导，并统一销售，带动大家共同致富。

蝉鸣高柳，绿野苍茫。他站在老柳前，向我们挥手，讲着。爱激动的他声音又高了。

没错，站到那，他就是一株老柳。根深深扎进土里，叶高高擎在云端，为这片挚爱的土地，撑起一片绿荫。

（曹道伟 王自亮）